文 | Faye
编辑 | Jasmine
我,一个装货,坚决不吃猪脚饭
今年5月,朋友来深圳看我,我带她去最惬意的蛇口散步,途中路过一家隆江猪脚饭。她饶有兴致地问我好不好吃,毕竟猪脚饭是深圳的特色。
我直截了当地告诉她,我没有吃过。朋友瞳孔地震,显然没有预备我会给出这样的答案,不可置信地追问我怎么可能。我诚实地给出答案,第一,吃猪脚饭让我觉得自己是外来打工仔;第二,我是装货,不会吃这种打工属性太强的东西。
朋友爆笑,然后开始讨伐我的装货特质:上班后咖啡只喝星巴克,打车只打专车,上班一定要在CBD,租房一定要在南山区......
这期间我有小小地反驳她。比如离职之后,经济紧张,我偶尔才会喝星冰乐,打车也降级到了快车。不过话头很快又转回原题:我得赶紧找个班上,等有钱了我还要打专车,这样才符合我装货的生活品质。
我们聊到了前同事创业,邀请我去他公司上班。说起这个,他的公司设在宝安就算了,他的话术更让我这个装货晕倒:第一,大多数打工人都住在宝安,去科技园、深圳湾工作通勤时间太久了。他的公司就不一样了,就在宝安,上下班非常方便;第二,宝安相比其他区性价比更高。同样是猪脚饭,南山福田要30元一碗,宝安只要15元一碗。在这里,员工可以用最实惠的价格吃到物美价廉的猪脚饭!
展开剩余89%打工人、宝安、猪脚饭,这三个词尖锐地刺痛了我的耳膜,刺伤我那装货的自尊。虽然我也是来深圳打工的,但我早已被“来了就是深圳人”的口号洗脑,潜移默化地把自己当成了半个深圳人。我和朋友吐槽,“我是绝对不会去前同事那边的,他的提议简直是对我人格的践踏和品格的侮辱!”
朋友来了兴致,开始追问我有什么装货习惯。我最喜欢装了,也乐意分享我的装货故事:打车只打专车,因为车型宽敞,司机素质高,重要的是每次都会赠送两瓶百岁山,与此同时可以享受三倍里程累积,有助于我保住华丽丽的V6等级;绝对不会买电动车,毕竟广东的电动车都是“电鸡”,骑出去太有损我装货的身价,我只允许自己在扬州老家骑电动车;不吃路边摊,因为有一次下班买了路边的煎饼果子,结果城管来了,老板直接开车跑了一条街,我只好狼狈地在后面追,因为钱已经付了。至此之后,我都不吃路边摊,转而优雅地去gaga享受美味晚餐,当然几乎每次我都只会点最便宜的那碗经典焗猪排饭;还有绝对不买盒马的折扣产品,因为我不想自己太可怜。好吧,后来因为离职经济紧张,也开始买打折商品了,朋友痛批我太装了,就应该早早放下身段……
谈笑间,朋友说我装得太有意思了。我耸耸肩,没办法,我就是这样一个装货,我必须装。我是一个虚荣的女人,这就是小时候看太多小妞电影的后果。我一边说着,一边送了她一张滴滴V6等级亲友卡。
有些人会心甘情愿扎进有毒关系的漩涡,然后被玩弄于股掌之中。而我则主动地走进消费主义的陷阱,清醒地沉沦,殊不知自己的虚荣心正为我编织着更残酷的骗局,不过至少,我是清醒地沉沦,与欺骗共生。
这就是装货的自我修养,一个写到最后,决定还要继续装下去的装货这样说道。
我与狂野出击的“电鸡”势不两立
粤语中,电鸡念做“diàn gāi”,电动车的意思。
我不会讲粤语,但对电鸡的发音记得异常清楚。因为我与它之间的恩怨纠葛真的太多太长,想不记得它的正统发音都难。
2023年8月,朋友来广东看我。深圳这座城市太无聊,于是我们把汇合点定在了更老派也更好玩的广州。相见之前,我们也象征性地在网上做了游玩攻略,发现了广州独有的特产——满大街的电鸡。本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是电鸡,朋友脑袋很灵光,一下子意识到是电动车。这个奇怪的“别称”点了我的笑穴,笑得几乎停不下来。
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。为了提升对陌生城市的了解,我们选择骑自行车去下一个目的地,以车轮作为度量衡,丈量新地图。经历了一整天的逛吃,天色暗了下来。在广州街头吃饱喝足的我们又选择以骑行的方式,感受广州夜晚繁华的街道。可惜呀,我们被白天的欢乐蒙蔽,还不知道即将在黑夜里迎接怎样的厄运。
车水马龙的街头,除了规矩行驶的汽车,几乎都是奇形怪状,狂野出击的电鸡。骑行途中,我和朋友几乎不能稳稳向前,总有电鸡试图插队,或者是“嗖”一声贴着我们飞过。惬意的夜骑瞬间切场,变成大逃杀,我和朋友沦为电鸡车轮下的猎物。经过我们的每一辆电鸡,似乎都要贴过来恐吓我们一下。
这种无声的较量,在吵闹的街头上演,惹得我俩都很不是滋味。明明是过来旅游的,却搞得好像被电鸡追杀。我们索性大声吐槽起来,也瞬间理解了网络上揶揄的“广州特产——电鸡”。混乱,真是混乱!好巧不巧,正在气头的我们又遇上了一只不知死活的电鸡,它大声尖叫,锋利的喇叭声宣告着必胜的决心。我们不再忍耐,直接对着它比中指,大胆开麦。忍无可忍,无需再忍!凭着一身“傲骨”,我们和电鸡勉强打了一个平手,至少无人伤亡。
回到深圳,电鸡的数量骤减,但仍威力不减。深圳发展太快,道路又规划得太早,导致产生了很多历史遗留问题。其中最明显的,也是最令人头疼的,就是没有设立单独得非机动车道。所以电鸡经常需要和人行道挤同一条路,造成不少危险。
我上班的地方离公交站还有一段距离。每次从公交站台出来,我都必须得小心翼翼。因为站台后面的小道总有电鸡不顾路人死活地飞速穿过,好像这条道不是共享道,而是电鸡专属道。有一次,我下公交之后有点愣神,没怎么看站台后面的情况,就大喇喇地准备迈出脚步。这时,一只电鸡竟然贴着我的鼻子穿过!这简直是蓄意谋杀!收回跳出胸腔的心,我暗暗发誓,我与电鸡势不两立!
又过了一年,我换了工作。搬到了离新公司只有2公里的城中村公寓,每天上班不是步行,就是骑共享单车。可走到路口,总会有娴熟的电鸡师傅风驰电掣地冲到我面前,大声吆喝着邀请我坐车。我以为他们想撞我,结果他们是想载我。有这么拉生意的吗?!我的魂都要被吓飞了。
后来,我走在路上,都会加倍小心,毕竟保命最要紧!每每看到电鸡,我还是心有余悸。我默默下定决心,不买,不开,不伤害。
711周年庆,都市打工人的“及时雨”
2023年7月11日,我在深圳TCL国际E城的办公室知道了今日大优惠——711打折,一年一度的7.11折!公司楼下就有一家711,我立刻决定中午下班去薅羊毛。
但走进711,我才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非买不可的。刚下班的我没有其他欲望,只有肚子发出抗议,索性就买了点东西吃吃喝喝,非常简单地结束了购物。回到公司继续上班,我有点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利用这个折扣,秉着多买一点就多赚一点的心理,晚上下班也去711买了晚饭,以非常质朴的方式完成了任务,虽然根本没有人给我布置什么任务。
2024年7月11日,我早已换了工作。下班关电脑时,我看见日历才想起这个重要的日子,711的周年活动,7.11折再度返场!怎能错过!
那时候的我,刚刚搬了新家,从几乎鸟不拉屎的南山边缘大磡村,搬到了地理位置优越的留仙洞。我有太多的欲望,想要的太多,太多太多。这些无法抓住的东西,化作了食欲。我去711扫荡了一大袋零食,用美食填满自己。
我吃得很开心,吃得也很速度。食欲上的大满足悄悄把我推向深渊:这一年我开始暴饮暴食,报应很快体现在体重上,开启了一个悲伤的故事。
今年的7月10日,临睡前,身在中山的我收到朋友的信息。她说零点之后,711便利店满100减50,她要出门购物。这时候我才意识到7月11日即将到来,711的年度活动卷土重来。我住的酒店附近没有711,再加上困意上身,所以我决定第二天再去参与这场促销活动。
第二天一早,我就发信息给同事,约她下午下班一起去711买东西,享受年度大折扣。同事欣然应允。三年了!终于这次我不再是孤军奋战!
下班之后,同事和我说她骑了电鸡,直接载我去就好。离开家乡后,我许久没有坐在电动车后座。这一次在不熟悉的街道,感受着风,观赏着路边的景色,恍惚之中我变成了台湾偶像剧的女主角。美中不足的是,同事没有多余的安全帽,后座的我惴惴不安,生怕被交警逮到。
我们终于到达了最近的那家711,天有不测风云,它换了位置,但网络地图上并没有更新。同事导航到了其他家711,她的搜索词居然是“及时便利店”!我很意外,误以为是我没有讲清楚,和她解释了一下,我们要去711。她却告诉我,及时就是711,中山就是这么叫的,我才恍然大悟。
我们终于锁定一家距离适中的711。同事的电鸡电量告急,可是我去711的心依然热切,因此我们选择打车去另一家商场的711。
一番折腾之后,我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。还没进门,就看见711门店玻璃上贴着的宣传语“7月11日,7.11折,错过等一年!”再一看,小小的便利店里已经挤了不少人,这些人和我一样,都是为了7.11折而来。
一下班就踏上了711之旅的我和同事两人,饥肠辘辘,我们立刻决定先吃晚饭。在711的快餐区激情点餐、买单后,我们惊呼“来对了地方”。两个人的食物居然都没有超过15块!便宜实惠!
饱餐之后,我们开启购物模式。在我沉迷于买买买的时候,我偶然瞥见一旁的同事,居然什么都没有拿!我无比震惊,立刻询问她为什么不买东西。她笑了,很坦诚地和我说,她没什么好买的。她转过话头,问我要买什么。
那可太多了!我回答她。我要买卫生巾,湿纸巾,还有好多好多东西!她笑了。我一边从货架上挑选商品,一边扭头和她说,“你不买东西,就这样陪着我,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。”
她耸耸肩,淡然地和我说,“没关系呀,我也挺喜欢在外面逛的!”霎时间,我确认自己是幸运的人,总是能在生活中碰见好人。
我创下了711日的记录,买了快200块的东西。不过这一次,不像第一次那么拘谨,也不像第二次那么狂野。这一次,我买的东西更实用,也更契合我的需求:我买了不少卫生巾和湿纸巾(我正处于生理期,感受着身体的潮汐),买了Type-C充电线(iPad的充电线坏了半个月了,我一直拖着没买,每次都是用充电宝充iPad),买了三小盒不同品牌的巧克力(突然很馋,但是克制了一下),两瓶促销酸奶(味道我喜欢,草莓和猕猴桃),一瓶漱口水(口腔健康很重要)。
我对今天的购物成果很满意,我想明年我应该会延续今年的购物风格,做好自我关怀,只买对的,而非一通乱买,不再轻易被消费主义冲昏头脑。
漆黑的会议室安抚我疲惫的灵魂
“Tom在哪里?”
“在厕所里睡觉。”
听到这番对话的同事都笑了起来,我也不例外。Tom的名字虽然与《猫和老鼠》里的猫一样,形象却更像那只英国斗牛犬Spike,高大魁梧,四肢发达,头脑简不简单我不知道,但看起来确实不够聪明。
实际上,他的小聪明不少。听老同事说,他刚来的时候经常躲在会议室里睡觉,被人发现就假装在打电话,但连手机屏幕都是暗的,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在演戏。会议室不再安全,他就躲到厕所里消磨时间,坚决捍卫自己摸鱼的权利。
Tom是日本回来的留学生,日语非常好,目前负责日本市场的运营。他是00年的,可头发不仅有一块已经斑秃,还总是乱糟糟的。所以我一度以为他奔四了,是个失意的中年男人。
Tom是深圳人。来中山时,公司给他租了宿舍,再加上工厂这边配备有食堂,可以吃午饭和晚饭,某种程度上也是包吃住了。他来中山工厂常驻的原因非常简单:摆脱他爸的控制。在中山的他是自由的,不再受制于老爸的管控。
在我看来,这只是向下的自由,因为Tom任由自己邋里邋遢,每天两点一线,不是在宿舍打游戏,就是在办公室摸鱼。每次上下班路上,蹬着自行车的Tom经过我,看着他远去的背影,我都忍不住摇头,真是堕落!下雨天,他穿着垃圾袋一样的紫色塑料雨衣,从我身边飞驰而过。我真的会以为他是刚从垃圾场里逃亡出来的巨型乐色。
我不能理解他以前为什么会沉迷于在会议室睡觉。因为会议室没有窗户,密不透风,每次在里面开会,我都感觉要不是缺了一盏直接对着我脸打光的强力台灯,会议室就是一个十足的审讯室。所以每次坐在里面,我都觉得自己仿佛犯人一般,浑身不舒服,唯一的念头就是越狱。
直到有一天,我身体格外疲惫——感冒,月经,再加上开单的压力,浑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。光是走路,我就要花费好多力气,从走廊到办公室的那段路突然变长,遥远得我走不过去。
正好,我路过了空无一人的会议室,想起了Tom的往事。虚掩的大门对我发出友好邀请。鬼使神差之中,我推门进去,攥紧门把。会议室里面漆黑一片,变成了独立的黑色空间,遗世而独立。为了避免像Tom一样趴在会议桌上昏睡,我没有走向座椅,而是定格一般紧贴着门。我需要休息一会儿,哪怕只有2分钟。
于是,我站在哪里,静静地数了120秒。我的灵魂脱离躯壳,我不在窄小的空间,反而飞到了浩渺宇宙。120秒到了,我回到了现实。离开会议室时,我好像理解了Tom为什么选择会议室作为最佳睡眠之地。有时候,真的需要在工作地点给自己开辟一个短暂的喘息之地,哪怕只在这里待了2分钟,也可以恢复精力。
今天,又来了一个新的日本运营。或许,Tom要被优化掉了?我没有确定的答案,疑惑化作一团问号。这时候品牌总监又喊了一句,“把Tom给我从厕所薅出来”。
Tom不在乎,Tom只要舒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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